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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远远地在看着这个现场而不敢靠近。

    “麻烦大家让一下,我是医生!”我大声地叫道。

    我的眼前是一个可怕的场景——

    一辆轿车横在马路上,车头已经被撞进了车腹。汽车的雨刮还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摆动着,四道车门已经打开,车里面却没有人。

    人在马路的四个方向躺着,我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跑去。这个人看上去块头很大,他的嘴巴和鼻子在冒出一股一股的鲜血。他身旁的地上有一条已经断裂了的粗粗的金项链。

    走近他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嘴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流出的鲜血带着气泡,我猜测他的肺部正在出血。我急忙去摸他的颈动脉……它的搏动已经非常地微弱了。我估计他肯定还有脑部以及其他内脏的损伤或者出血。对此我毫无办法,我只是一个妇产科医生,只懂得一些简单的急救方法。

    “快打120啊。”我转身对那些人叫道。

    “已经打了。医院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有人在说。

    看来车祸发生的时间并不长。我朝另外三个人跑去,一个是男人和另外两个都是女人。那个男人正躺在地上直哼哼。我给他作了简单的检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两个女人中的其中一个已经死亡。

    “怎么样?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没有?”我去问那个还活着的女人。

    没有想到的是,她猛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叫着去揉她的腿。

    “你没有什么吧?”我再次问她。

    “没事!老子今天倒霉透了!”她骂骂咧咧地道。

    我没有想到这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居然如此粗俗。我摇了摇头便再次朝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大块头走去。

    再次去摸他的颈动脉,但是却已经感觉不到了它搏动的迹象。

    “怎么样?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我这才发现那个漂亮的女人跟着我过来了。

    我摇头叹息道:“他已经死了。”

    “算我倒霉!”女人又说了同样的那句话。但是接下来她的那个动作却让我惊讶不已——她弯下腰去,将那根粗粗的项链揣到了她的裤子口袋里。

    救护车呼啸而来。

    几名医生在对地上躺着的三个人草草地作了检查后,将那个活着的男人用担架抬上了车。“还有我!”我旁边的这个女人大叫道,快速朝救护车跑了过去。

    其中的一位医生朝着我站立的方向看了几眼。

    地上剩下的是两具尸体。

    “还是不能走。警察来将尸体和车拉走了我们才可以通过。”有一个人在说。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地上的人我认识。”有人指着那个大块头的尸体说道,“这个男人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建筑老板,他姓苏。很有钱。那个被拉走的男人是他的驾驶员。”

    “那两个女人呢?”有人在问。

    “那两个女人是我们那里夜总会的小姐。”那人说。

    他的话顿时激起了人们的兴趣。

    “你们看!”有人在指着路边说,“你们看路边的那个山壁,肯定是这车转弯以后没有来得及回方向盘,结果就撞到了这个山壁上去了!汽车在撞上山壁的那一瞬间造成了车门的变形并被打开,里面的四个人一下子全部从车里面飞了出来。”

    我看了看,也认同这个人的猜测。

    “这车是苏老板开的,他的驾驶员坐在副驾上。后排坐的是两个小姐。从他们四个人躺在地上的位置就看得出来。”那人继续在说,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分析能力。

    大家都说应该是这样。

    那人更得意了,又道:“肯定是这个苏老板和他的驾驶员准备带那两个小姐到另外的地方去鬼混,结果想不到出了这么大的车祸。”

    “肯定是这样。这个苏老板最喜欢玩小姐了。”另外有人在说。

    我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位苏老板,顿时感慨万分:此人挣了那么多的钱,现在却像一条野狗似的地被扔在这个地方。挣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有那位已经死亡的小姐,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另外一位受伤并不严重的那个小姐刚才的行为,我心里更加嗟叹。

    警察来了,他们将两具尸体拖上了警车。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两个死去的人像野狗般地被人拖走了。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起这个苏老板活着时候得意洋洋、颐气指使的模样。这当然是一种想象和幻觉,但是却激起了我内心的那份悲凉……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随后的路程中,我将车速放得极慢。我害怕。现在,我非常后悔将车开到老家来,万一自己的父母坐自己的车出了问题了的话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给王波打电话。

    “你能不能派你的驾驶员到我老家来将车开回去啊?我准备坐火车回省城。”我对他说。

    “行,没问题。”他满口应承,“你什么时候回省城啊?”

    “过两三天就回去。”我回答。

    “那件事情有消息了就麻烦你马上告诉我,可以吗?”他说。

    “行。我一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你。”我向他承诺。

    我发现自己还是脱离不了金钱的诱惑,刚才的感慨仅仅是针对别人而已。

    这是一笔生意,一笔很安全的生意,我总不能有机会去赚钱而轻易地放弃吧?我在心里替自己辩解道。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内心矛盾的人。一方面,我总是哀叹别人的病痛和不幸,但是另外一方面却时常用冷漠的态度去对待他人。自己刚刚成为医生时候,内心的怜悯之心还时常出现,但是慢慢地我就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冷漠了。昨天晚上我怜悯于那些飞虫,今天我对那个苏老板的死感到悲哀,但是在一转瞬之间,这些怜悯与悲哀就已经远离我而去。

    作为医生,我经常看到死亡。我曾经不止一次看到病人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的口气。我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和悲哀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是一种职业的冷漠。

    在偶尔的情况下我才会想到自己,想到万一有一天死亡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对死亡感到恐惧,同时对自己以前在面对他人死亡时候的冷漠感到羞耻。

    父亲和母亲非常惊讶于我的忽然返家,我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们。

    “放假啦?”母亲问我。

    “这时候放什么假?”父亲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道:“小月的父母最近要过来,我是专门回来接你们到省城去的。”

    父亲和母亲对望了一眼,父亲问我:“你们真的准备结婚?”

    我点头。

    母亲很是高兴:“这下好了!总算要结婚了。”

    父亲却摇头叹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的。这么些年了,我连你那个什么小月连见都没有见过。对了,小月的父母见过你吗?”

    我急忙道:“没有。”

    父亲看着母亲说:“你看嘛。我说的是不是?”

    母亲却在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后天吧。明天收拾一下。”我说。

    “我们到省城后住什么地方?”父亲还是很关心这个问题。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说。

    父亲不再说话。

    这时候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让自己的父母住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家里面,我和小月搬到刚从皮云龙父亲那里买的那套房子里面去,让小月的父母也住到那边。这样一来我中午下班后就可以回家吃饭与自己的父母在一起了。

    就这样!我暗自认为自己的这个主意极好。

    第二天,王波的驾驶员来将车开走了。

    “这车是谁的?”我父亲问我,“你从省城开过来的?”

    我摇头道:“这是小月现在工作那地方一个朋友的车,就是与我们县临近的那个云阴市。”

    父亲大为惊讶:“小月怎么到云阴市去工作啦?”

    “她现在是那里的副市长了。省委组织部才安排的。”我回答说。

    “她不会变心吧?”母亲担心地道,“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就当了那么大的官,我怎么觉得听了这件事情后心里慌慌的呢?”

    我笑道:“妈,她的官也不算大的。你儿子我的级别可是比她高啊。我现在是院长助理,正处级,她才副处级呢。”

    母亲松了一口气:“这样啊。”

    父亲却摇头道:“你们那级别可是不一样的。”

    我笑道:“所以得赶快结婚啊,免得你们的儿媳妇跑掉了。”

    本来我这话是开玩笑的,但是父亲却很认真:“感情这东西可不是婚姻能够束缚得了的。”

    “你这老头子,尽说不吉利的话!”母亲却责怪起父亲来。

    父亲和母亲一直在陪着我聊天。我有些着急了:“你们怎么不去收拾东西啊?”

    “我们是肯定还要回来的,总不能把这里的东西都搬上去吧?我们先去住一段时间,住得习惯呢就多住一段时间,不习惯就搬回来住。”父亲说。

    “以后我抽时间回来慢慢收拾就是了。”我说。

    母亲却道:“这个家里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以后我们回来自己收拾的好。”

    我心想,这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房子还稍微值点儿钱。但是我却不敢说出来。

    一家人正在闲聊的时候却听到外面有着在敲我们家的门。

    母亲去打开了。

    “朱院长,您怎么来啦?”母亲在门口处惊讶地问。

    “我来拜访凌助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说。

    父亲站了起来往门口处走去,热情在打招呼:“快请进了来坐。”

    我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满脸堆着笑在看着我,同时还伸出了他的手:“你就是凌助理吧?”

    “您是?”我不认识他,但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我的父母一定是认识他的,而且好像还很尊重他。院长?难道是这里某个医院的院长?

    肯定不应该是法院。我心里想道。

    “这是我们县人民医院的朱院长。”我父亲急忙介绍。

    “您好。”我用上了尊称,因为在医学界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比自己早一年从事医学专业的人或者比自己早一年进入医学院校就读的人都应该称他们为老师,只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大家已经不大注意这样的细节了罢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特地来拜访你。”他客气地说。

    我很是奇怪:“您怎么知道我回老家来了啊?”

    “我们医院的人今天在那个车祸现场看到了你。他们回来后向我说起了你。”他笑道。

    “跟随救护车一起来的人?他们怎么认识我啊?我离开家乡可有好多年了啊。”我更加奇怪,同时想起了那个朝我当时站立的地方看了几眼的那个人。

    “我们医院的那个医生到你们医院进修的时候见过你。”他笑道,“你可是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当中在医学界最出名的人了。”

    我惶恐至极:“我算什么啊?您千万别这么说。”

    我这话说的可是实话,在全国的从医人员中,我只能算其中最最平常的一员。难道他有事情要求我?我顿时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的意思是说,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当中还没有谁像你这样在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工作并当上领导干部的。”他进一步解释说。

    我急忙道:“一个小助理而已,不能算什么领导的。对了,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急忙把话题引开、进入正题,不然他的恭维会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朱院长,你有什么吩咐就直接对他讲吧。你别那么客气。”父亲在旁边说道。

    “是这样的,我今天来呢确实是有事情想麻烦凌助理。”他喝了一口母亲才给他泡的茶,然后说道,“我们医院这几年几乎没有进什么人才,像你们学校的那些本科毕业生根本就不愿意到我们这地方来工作,所以我想请凌助理帮忙去给我们做一些工作,看能不能动员一些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到我们这里来。”

    我摇头道:“现在大学生的分配都是双向选择。医科大学的学生目前的去向都很好,所以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对了,那些省属的非重点医学院的学生的就业好像不怎么好吧?你怎么不到那些学校去试试?”

    他苦笑着说道:“那些学校的学生理论和动手能力都差。这些年我们进了几个人,都不怎么样。”

    我笑道:“本科生能有什么过人的理论和动手能力啊?经过几年临床就好了。”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那些学校的大学毕业生到了我们医院后不但不加强专业理论的学习,在临床上也不用心。他们下班后不是打麻将就是喝酒,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他叹息着说。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浮躁了。”父亲也在感慨。

    我默然。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自己在研究生刚毕业的时候不也是那样吗?幸好我还有三年刻苦攻读硕士的经历,不然自己也是那样。

    “一个学校最关键的是氛围。像你们学校就不一样,教师都有勤奋、严谨的好习惯、好作风,这样的氛围对学生有一种无形的影响力。学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毕业后就会或多或少都是可以继承一部分的。”朱院长又道。

    我承认他说的这一点。

    “我去和学校那边的就业办公室讲一下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效果怎么样可就难说了。”我不能拒绝他的请求,但是我心里明白这个工作并不好做。

    “呵呵!我知道这事情不好办,别人不愿意来总不能去绑着他来吧?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一定可以帮上忙。”他忽然笑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好像上了他的当,原来他还没有讲出真的的目的。他说了这么多,意图却在后面。

    我笑着问道:“什么事情?”

    “既然我们要不到优秀的毕业生,我们总可以对我们现有的医务人员进行培训啊。以前我们医院要申请到你们医院进修可得等好几年,而且名额也很有限,每次也就是一、两个人。所以我想麻烦你看在家乡的份上帮我们一下,我们的医疗技术太落后了。”他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说的是事实。在全省范围内,我们医院是唯一具有教学水平的综合性医院,全省各级医院都希望得到我们的支持并帮助他们培训医生,但是我们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我们只能采用排队的方式,根据各个医院的申请轮流培训基层的医务人员。

    “小亮啊,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这里可是养育你的故乡。朱院长的这个请求可是为了家乡父老的健康啊。”父亲抽着烟说道。

    “行!我回去后马上想办法。”我即刻就答应了。其实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的是要把其他地方的名额挤掉一部分。还有就是医院的态度。我心想,应该是可以增加名额的,像这样的免费打工人员还可以让医生们的工作量减轻许多。

    “太好了!”朱院长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会帮这个忙的。大家都说你是一个非常热爱家乡的人呢。”

    我很是汗颜。

    “凌助理回到了家乡,今天我们无论如何要请你吃一顿饭才对。凌助理,这个面子你一定要给我才行。把你的父母都叫上,我今天要好好敬你们一家人几杯酒。”朱院长随即站了起来对我说道。

    我急忙道:“我明天就得回医院去,今天还要收拾东西呢。下次吧。”

    “那不行。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认识了你,这个机会对我们医院可是很难得的。”他真挚地道。

    “小亮,你去吧。我和你妈妈在家里收拾东西就是。”父亲在劝我。

    “你们都去。吃完饭再回来收拾。”朱院长道。

    父亲笑着摇头说:“我们就不去啦,我这人有个毛病,和医生在一起吃饭会浑身不自在。”

    我很是奇怪:“我不是医生吗?我怎么没看到过您在和一起吃饭的时候不自在过?”

    父亲瞪了我一眼:“你是我儿子!”

    母亲在旁边大笑了起来。

    我跟着朱院长出了家门。

    我理解父亲的这个安排,一是他毕竟和医院的人不是很熟,而且他极有可能会真的不自在;二是他在场对我们谈工作上的事情会有影响——我们不谈工作呢朱院长这顿饭可就算白请了,谈多了呢却又会冷落了我的父母。

    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帮朱院长这个忙,那么我接下来可就要给他们提一些建议了。这些建议对他们今后在这件事情的操作上会有帮助。我相信朱院长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从他到我家里来讲的那些话以及采用的方法来看,我觉得他绝对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应是在行政上有着丰富经验的人。

    不是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他就达到了他的目的。当然,我承认是我自己的内心里面有着家乡情结在起作用的。

    院长的座驾是一辆广本雅阁。驾驶员在我们家的楼下等候着。

    “安排在什么地方?”上车后朱院长开始打电话。

    我心想,看来今天好像不止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应该不是的,那样会很无趣。我想朱院长应该不会那样安排,换了是我也不会这样安排的。

    “到菜香馆。”朱院长吩咐驾驶员道。

    我心里顿时一跳。那可是我和赵倩曾经见面的那个地方,在那家菜馆里面的厕所的门口处。

    就因为那次的见面,造成了我和她的现在。

    在菜香馆下车后我发现有五、六个人正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等候我们。

    朱院长一一给我作了介绍,其中有他们医院的副院长、办公室主任、外科、内科及妇产科的主任,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漂亮姑娘,听朱院长介绍她是一名护士。

    大家都很客气地过来和我握手。我嘴里直道“幸会”。

    “你好,欢迎回家乡。”那位漂亮的小护士大方地朝我伸出了她瘦小、白皙的手。

    我心里感叹:这姑娘可真漂亮,唯一的缺陷就是家乡话太浓了。

    我家乡这个地方的口音很特别,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经常笑话我的口音。我知道,那是很多人都认为我们这个地方的口音太土了。我深以为耻。

    许多年过去了,我的口音已经几乎没有了家乡的痕迹。但是当我回到家乡、与自己父母说话的时候却总是会恢复许多家乡的口音来。

    一行人朝里面走去。

    到了大厅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了自己有了尿意。我歉意地对朱院长说道:“对不起,我去方便一下。”

    “没关系。”他笑道。

    走到厕所门口处。这里和以前一模一样,我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当时和赵倩相遇时候的那个情景。

    “喂!你是凌海亮吗?”那天我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赵倩的声音。

    但是今天没有。

    忽然转身……身后有一个女,看上去四十多岁,胖乎乎的,她奇怪地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急忙转身匆匆地朝厕所跑去,身后却传来了那个女人不满的嘀咕声:“神经病呢,吓了我一跳!”

    朱院长说了祝酒词。他的话中无外乎是说非常荣幸地请到我吃饭,然后大大地将我奉承了一番。

    他讲完后我不住地道谢,场面又恢复到了互相之间很客气的那种状态。

    “我们医院这些年发展还是很快的,虽然设备陈旧了一些,但是我们采用了很多办法在进行更新换代。比如采用医疗器械公司投放的方式。但是这人才的问题才是最根本的啊。现在好了,有凌助理,哦,不,凌师弟的帮助,这就解决了我们的一个大问题啦。”大家喝下第一杯酒后朱院长感叹道。

    我笑道:“应该的。谁让我是这个地方的人呢?能够为家乡做点事情我深感荣幸啊。不过朱院长,这件事情你们可得早点准备好才行,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做明年的计划了。”

    “你认为我们这次报多少名额才合适?”那位副院长问道。

    我想了想,道:“这样,主要的科室,比如内科、外科和妇产科可以派两到三个人,其他的你们看情况派一个人吧,辅助科室也这样。慢慢来吧,每年更换人员的话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基本进修完了。”

    那位副院长惊讶地看着我:“这么多人!可以吗?”

    我笑道:“这就像你们向上级要钱一样,你本来想要五十万,但是你却报了一百万。上级部门总是要减一点的,不然怎么体现上级部门的权力和威信?即使上级部门减了一些,给你批个七、八十万岂不是仍然赚了吗?虽然这件事情不能等同,但是道理却是一样的。”

    “讲得太好了!来,师弟,我敬你一杯。”朱院长大喜,他顿时将“师弟”前面我的姓都去掉了。

    我和他一起喝下。

    副院长又来敬我的酒,我急忙问朱院长:“师兄,今天你请我来只是喝酒?”

    他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就是喝酒啊,怎么啦?”

    我大笑道:“那你们怎么不让我吃菜?”

    他顿时反应了过来,急忙笑道:“吃菜、吃菜!”

    所有的人都大笑。

    吃了一点东西后我端起酒杯去敬那位副院长:“应该我敬你的。因为你是前辈、医学上的前辈。”

    他急忙道:“这可不敢当。我们医院朱院长才是真正的专家呢。”

    朱院长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在凌教授面前千万别这样说。”

    我和副院长喝了那杯酒后忙道:“师兄,你是主任医师吧?你这职称可是正教授级别的。我可才是副教授啊。”

    “那可不一样,含金量完全不同。”他笑着摇头道。

    “你们大家说说,是这正教授含金量高些呢还是我这副教授含金量高些?”我笑着大声地问大家。

    大家都笑,却都没有说话。

    “所以我这副的要敬你这正的才对呢。”我趁势去敬了朱院长一杯酒。

    他高兴地喝下了。

    我忽然想到了他前面说的那个什么设备投放的方式,便随意地问道:“你们让医疗器械公司投放设备是采用什么方式?”

    朱院长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们大医院却是用不着的。比如我们医院需要一台CT却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购买,怎么办呢?我们就只好去找医疗器械公司来投放了。也就是说,他们将那台CT安装在我们医院里面,病人检查收取的费用第一年器械公司与我们医院按照百分之九十比百分之十、第二年百分之八十比百分之二十,然后逐年递减的方式分成,五年后这台设备就完全归我们医院所有,医疗器械公司也就不再分成。我们很多大型的设备都是采用这种方式进行添置和更换的。”

    我很疑惑:“医疗器械公司这样做会亏本吗?”

    那位副院长笑道:“绝对不会!他们可是只赚不赔的。不然他们怎么会同意?有些检验科的设备他们还根本不与我们分成,而是采用白送的方式,但是他们要求必须提供那台设备检测所需要的试剂。他们光从试剂上赚的钱就很可观了。”

    我不禁讶然,想不到在下面的医院居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发展自己,同时也想不到那些器械公司居然还会有这样的财路。

    “三人行,必有我师啊。今天我可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我感叹道。

    “你们大医院可没有这样的烦恼。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朱院长笑道。但是我看他的神情还是很得意的。

    “你们医院安装了CT没有?”我心里忽然一动。

    “还没有呢。正在和医疗器械公司谈投放的细节呢。”朱院长道。

    我看着他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随即去吃了几口菜。

    他这下却着急了:“师弟,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有朋友在做这个?”

    我对着他很有深意地一笑,道:“喝酒!”

    他喝下了、然后狐疑地看着我。

    “师兄,我给你讲一个好消息。我们医院刚买了一台CT,这旧的CT现在还放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呢。这台旧CT如果好好地修一下的话在县、市级医院还是可以使用的。”我随即说道。

    “要多少钱?”副院长紧张地问道。

    我笑了笑:“我可是兼任了我们医院的设备处处长。你们想,我都说了这样的话,还可能收你们的钱吗?”

    朱院长大喜:“真的?这太好了!不过……你们院长会同意吗?”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呵呵。会同意的,关键是你们得找一个名目。”

    “名目?”他问我。

    “是的。”我回答,“你们可以请你们分管卫生的副县长到我们医院去,请求我们医院将你们县人民医院作为帮扶的对象。这样一来的话前面讲的进修以及刚才谈到的设备问题就好解决了。”

    “你们医院会同意吗?”朱院长仍然表示怀疑。

    “我们医院的院长可是正厅级干部,这样级别的干部可是很讲政治的。”我将“政治”两个字说得很重。

    朱院长顿时明白了,他即刻站了起来对他的那些部下大声地道:“来,我们大家一起来敬凌助理一杯酒。他可是我们医院的活菩萨啊。”

    我连忙谦逊地道:“言重了、言重了。”

    不过我心里很是高兴。

    关于这台旧CT的事情我曾经与范其然商量过。范其然对我说过,这东西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干脆送给哪个贫困地方得了,当时我还不住奉承过他。

    “这样对我们医院也是一个很好的正面宣传啊。”他当时说。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特地去请了相关方面的人来将那台设备仔细地维修了一次。当时我就想,总不能送给人家一台不能使用的东西吧?不然的话,善举就会被人耻笑。

    当我把维修费的清单拿去请范其然签字的时候,他连声夸我做得好。

    我随即说道:“这台CT我已经维修好了。但是你们到时候得承诺在报纸上宣传一下这件事情。”

    “我明天就去给我们上面的领导汇报。”朱院长高兴得直点头。

    不过这样一来我可惹下麻烦了,所有的人都来敬我的酒。

    当那位漂亮的小护士来敬我酒的时候却忽然向我提出来了一个问题:“我可以到你们医院来进修吗?”

    我转身看了看朱院长道:“只要他同意就可以。”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

    “姨父,你同意我去他们那里进修吗?”小护士却笑着去问我旁边的朱院长。

    我恍然大悟。

    “别调皮,以后再说。”朱院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倒是一个问题。”副院长说,“你们医院对进修人员的文凭作了限制,像我们贫困地区,医院里面的本科生本来就不多,现在你们就是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名额我们也没办法派人啊?”

    我点头道:“最关键的是你们要送各个科室的骨干去进修,要让进修的人回来后对科室的发展起到真正的作用。对于那些基础理论知识比较差的人,如果一年不行也可以连续进修两年、三年嘛。”

    “这样的话问题就解决了。可是其它地方的医院会不会有意见?”朱院长问道。

    我笑着说:“有意见又怎么啦?省里面又没有专门给我们下达什么任务,我们也只是在尽义务而已。如果你们医院真的成为了我们医院的帮扶对象的话,很多事情都是可以特事特办的,甚至还可以将你们医院作为我们某些专业的实习基地或者指导医院什么的。如果真的可以做到这个程度的话,我们还可以派人到你们医院来进行现场教学。”

    我这样一讲,他们顿时都兴奋了起来。

    对于基层医院来讲,如果能够得到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这样的帮助,那将是一种特别的荣耀,同时还会对他们的经济效益产生巨大的影响。

    因为在这个地方的周边都是贫困地区,医疗条件都差不多。如果这个地方成为了医科大学的指导医院,而且每个月有几位专家下来坐门诊、查房,那就会吸引周边的病人到这里来就医。医院的收入也就会出现大幅的增长。

    大家都是同行,现在的气氛也已经很融洽了。大家喝起酒来慢慢地变得随意和自然起来。朱院长怕我感觉到大家是在灌我的酒,于是便主动地去敬在座的其他人,这样一来就成了互相敬酒的场面。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接近晚饭的时间才结束。

    “我们换一个地方再喝?”朱院长建议道。

    我却觉得自有些昏昏然了,急忙拒绝道:“我这次回来是专门接父母的,明天一早就要坐火车。下次吧,下次你们到省城来的时候我请你们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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