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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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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带的灌木丛还比较高,傅辰现在身上的深色衣服与黑暗中的灌木色有些接近,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考量,能启到障眼法的效果,但他没有小看这里的人,轻微的挪动中将自己缩小到对方视线的盲点,并紧紧盯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反击机会。他正在仔细分辨周遭声音,排除一些没用的再确定追捕的进度,至少那些之前带着狼狗的村民暂时还没追到这儿来,也许是对方笃定如果他出现在村子里,定然就算是自投罗网了,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反而去了别处搜查。这里是这个村落的根据地,只要被发现,他的下场恐怕不会比二皇子的几个亲信好。

    那醉汉,身材并不高,走路摇摇晃晃的,脸上带疤,口中还模糊不清地在嘟囔着什么,手里攥着一个酒罐子,胡子拉碴,没几步路他就已经走到了傅辰所在处附近,打了个酒嗝,一口酒气喷在草木丛上方,他朝着下方望了望,没发觉到什么异常,歪头不解。傅辰这时候已经将自己蜷缩成最小的姿态,但醉汉并没有放弃,歪歪扭扭地朝着另一边角落里走去,回来的时候拿着一根铁耙,路途中还和其他几个脸上或是抹着血或是戴着五彩面具的人打着招呼,一动不动的傅辰从细缝中瞥到这一幕,那原本爬满心尖的寒意越发乱窜,知道这汉子看来是不会放弃了,若是在铁耙的破坏下,这里的植被根本不够替他阻挡几个回合,必然会曝光。

    他悄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确定刚才那样的动作没有四肢发麻,还积蓄着战斗力后,将手汗往身上擦了擦,就近扯了一根大小粗细合适的树枝握在手上,以蹲着的姿势,静静等待对方靠近。

    那大汉刚刚在灌木从前站定,还没来得及用铁耙做捯弄的动作,就感到腿部一下忽然遭到了什么攻击,不是特别痛却发麻了,就好像就着穴位点来的,极为刁钻的攻击。那瞬间发生得太快了,大汉酒精上脑,反应上的迟钝让他还在疑惑,嘴里“嗳”了一声,身体就整个栽倒在灌木丛中,那动作正巧就像是一个因为醉酒而摔倒的人,不远处几个村民看到他这副样子,都恶意地嘲笑了起来,“看八茬那蠢样!”

    “哈哈哈哈哈,这个蠢货,让他喝那么多!醉了吧。”

    “嗨,八茬蠢猪,快起来啊!”

    这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这个村落里狂欢中的其他人,但因为这个叫八茬的醉汉摔倒的时机太准了,本来就被所有人看到了他醉酒的样子,并没有人因为他摔倒而生疑,反而看着他的样子频频发笑。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个村子里的人会说晋国话,也会方言。另外,还有酒水这样的东西,与一开始傅辰脑海中以为的与世隔绝并不一样,他们接触过外界。

    但就在他倒下来的瞬间,傅辰就将那根树枝塞入,横在他的嘴里,让他根本合不拢嘴更不用说说话了。

    八茬整个人都栽倒在灌木丛另一端,自然看到了躲藏在灌木丛阴影里的傅辰,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似乎要叫,出口的却只是奇怪的象声词。

    “呜——呕呕哇”叫八茬的醉汉想说什么,但嘴巴却只剩下醉酒的胡言乱语,看着醉得很厉害。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某个比八茬年轻多了的小伙子一样的村民嘲笑的最为大声,似乎平日里就与这个八茬不对盘,看到他这副狗吃屎的模样,抬起一条腿就朝着八茬的屁股踹过去,直接让挂在灌木丛中的八茬完全摔入里头。

    笑声更大了,人群离散,看着热闹品着酒。

    八茬的下巴连同整个头都栽倒在地面上,于此同时被塞进嘴巴里的树枝也因为撞击应声断了。

    他两只手挥舞着,正想撑在地面以保持平衡,嘴里已经尖叫起来,“这……哇……”这里有其他人,你们快来!

    但那句话却没机会说出口了,因为还没等他维持住平衡,嘴巴里就被傅辰塞了好几把土,甚至还吞咽了少许下去,眼睛里飚出了泪水,八茬很痛苦。傅辰也不客气,直接打晕了他,让他发不出声音来,八茬翻了个眼,在傅辰一系列的动作后彻底没了知觉。

    刚才八茬的叫声和后面那声哇,因为嘴里有土和树枝的关系,听上去就和呕吐一样。

    很像喝多了要吐的样子,傅辰把握得恰到好处。

    傅辰将八茬拖到自己身边,细细听着村民们的反应。

    “哈哈,八茬这头猪。”

    “这么点酒量还想和我们拼,看吧,现在都喝吐了,忒没用!”

    这些取笑的声音似乎以为八茬吐得难受,在树丛里“遮丑”,并没有过来看好戏。

    傅辰从怀里掏了一种药粉,洒了点这个八茬鼻子前面,很快那醉汉动了动,就再也没有声响了,想来就算睡上三天三夜,这个人也不会有反应。

    傅辰将人拖到更为隐蔽的地方,快速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根据他刚才的观察,他发现这些陷入狂欢的村民穿着的都是带着这个村庄标记的棉衣,上面的染色手法与外头不一样,透着一股野性的气息,这也就杜绝了外来人口想要混入这个村落的可能性。

    将八茬剥了个光,又脱掉自己在河里浸泡过的夹袄和棉裤,这些衣服穿在身上本来就非常重,还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逃亡,如果不是李變天的那颗药他哪怕有再强的意志力都要被冻僵了,现在脱下了湿衣服后他还保存着基础体温,以最快的速度摩擦身体生热,然后就换上了八茬的衣服,又用多余布料填充进衣服里,看着比他自己壮。这八茬的身材比他略微强壮一点,但升高是差不多的,抽出挂在腰间的葫芦,还有画着五彩神秘纹路的面具,放于身上。傅辰刚才就发现了,这里每个人都有一个面具,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每个面具上都有不同的纹路,也就是唯一性的,有的人戴了,有的人没戴。

    没戴的人就是刚才傅辰看到的脸上抹血之人。

    现在天色已暗,这个村子里的人也狂欢了一些时候了,应该是他们不警惕的时候,这时候混进去是最好的时机。

    将八茬熟睡的身体掩在灌木丛中,上面叠了一堆树枝草木,如果他运气不是那么坏的话,短时间内是发现不了的。

    全部准备就绪,傅辰带上了面具,又将八茬的饰品挂在身上,包括项链、手链、葫芦,借助微弱的光线他发现,那挂在脖子上的饰品居然是人类的牙齿……串成的项链。

    刚刚勉强压下去的呕吐感又要卷土重来,傅辰并不是没看过死人,也不是害怕到丧失理智,他只是身为一个正常人,完全无法接受这种情况的生理性厌恶。

    靠着意志力,傅辰拿着八茬之前的酒灌,准备出去。

    就在他要走出灌木从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异样。

    是这里的土地上有些古怪的东西。

    也许因为这里的村民将“宝石之地”当做圣地,常常去叩拜。偶尔去的时候,脚底就会附着着会“发光”的星河沙,回来后踩在村子的土地上。所以这里的土壤配上那星星点点的荧光沙子和石头就像一条璀璨的银河,如果没有一开始那一幕,傅辰也会以为这个村落美如仙境了。

    其他地方都是细沙,只有这附近,在灌木从的角落,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有一块红色的荧光石,在它四周分布着五颗较小的莹白色荧光石,因为整个土地上面都泛着这样的荧光,这里又是角落,并不惹人注意。

    但傅辰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在这附近蹲了下来,四处查看了和翻找了一下。上辈子跟着警队当心理辅导时,多少有点破案直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古怪,却还不确定。

    没多久他就有了收获,这里其中一个叶片背后,写着一个血字,早已干涸,隐约能看出那是一个“救”字,有人在提醒来人去救他。

    再回头看向地面,五颗较小的石头在地上的连线形成了一个较为规整的五边形,如果把这块石头当做一个离散点,那么这就是…若这里有电脑这些白点就能构建成一个多角网,每个多角网能连成一个外接圆,而每一个外接圆都有一个圆心,这个圆心就是离散点。所以这个多角网就相当于冯洛诺伊图,也就是泰森多边形。

    傅辰仔细回顾晋国的数学,目前还只到了九章算术、圆周率、勾股圆方图等等,在晋太.祖时期,才有一位晋国的数学大家验证了勾股定理,有了割补原理的雏形。但要说起海外,在一些杂记中倒是记载过大洋彼端曾有位数学家提出了关于冯洛诺伊图的最初概念,不过却直接被当做异教徒给焚烧了,这时候的大洋彼端,还远远落后于晋国,可以说大部分土地上都是未开化的民族,据说这本关于冯洛诺伊图的原稿被出海商队带回了中原,之前傅辰出于好奇也曾让夙玉等人帮忙找过,不过没有它的下落。

    刚看到这个求救信号,和一个类似于泰森多边形的离散点,傅辰当然很惊讶。如果这真的是离散点,那么很有可能在这片村落中,还有一个对应的离散点,与这个离散点在形状上是可以重合的,而那个求救的人应该就在另一个对应的离散点的附近。

    傅辰不由的想,如果这不是巧合,而真的是匪夷所思的求救信号,那么至少也要能看过那本原稿,还要懂这东西,相信整个晋朝都没几个,太过隐晦,这样的能求救成功的概率几乎无限趋近于零。

    不过也就是如此小心和特别,才能在这个村子里的人眼皮底下这样堂而皇之放着吧,也许求救之人自己都没指望有人能看懂,并来救自己。

    无论真假,他现在自身难保,只在看到这几颗石头后,瞬间做出了可能性判断,最后当做没看到。

    傅辰并没有注意,当然这也是正常的,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抬头看天空。而这时候的星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一颗象征着贪狼的星辰,原本微弱的亮光陡然闪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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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辰扮成之前八茬的模样,摇摇晃晃,一步晃三晃的模样走了出来,如他所料,除了之前取笑八茬的人瞧了他几眼,又笑了几句,没人注意到他是否是本尊,这是所谓的人类惯性思维盲点。

    他让自己慢慢融入这个地方,所有的动作与习惯,都是现学现卖,通过观察,与这些人同步,无人察觉他的小心翼翼和一开始并不协调的动作。

    他也围着篝火随便跳了几个舞,就“酒劲”上来了,慢慢远离中央的地方,随意坐了下来,伺机查看逃跑的路线。

    傅辰半趴在地上,看着四周,在脑中记住了这个地方的基本地形。

    他的目光“顺便”扫过那些二皇子的亲信们,那些人也许是因为刚刚被抓上岸后,河水的毒素加上这些村民灌下的药物,他们现在神志不清,有的甚至口吐白沫,眼看着命不久矣,他们就像一群待宰牲畜被绑在一起,脸上除了绝望还有不敢置信。原本傅辰看到那具被剥皮的身体,脚底还在滴着血,下方土地已经被染红。

    而那人的眼珠子居然忽然转动,就在傅辰看过去的时候,两人居然对上了。

    他居然还没有死!

    也不知道这个村落的人是有什么样的熟练技术,已经到这样的程度,居然还有一丝生命迹象。那人看着傅辰的目光居然透着哀求,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傅辰死死抓紧身下的土壤,以克制身体的冲动。

    狂欢,正式开始了,傅辰随着其他村民的动作,一起吼叫狂欢,这时候谁还在乎身边的人是谁。

    那个之前向傅辰求救的人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架在了一个绳子上,那是个类似于阶梯的地方,上面有个台子,那大汉就把剥皮之人用绳子绑在上面,另一头牵在自己手上,然后自由落体,就如同一个迷你型的蹦极处。

    傅辰本能地闭上了眼,但一切并不会因为他的闭眼而结束,一群人呼啸着将一个几米长宽的巨大火盆放在了那台子的下方,火焰熊熊燃烧着,人声沸鼎,尖叫上响彻整个山谷中,周围的村民手上都那着刀子和筷子,准备就餐。

    而那汉子慢慢把绳子放下来,这个时候就能看到那火从剥皮之人的脚底开始点燃,这时候他还没死,要慢慢忍受着这种被烤熟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接下去的几幕,傅辰已经不准备看下去了,再强悍的演技都无法看下去,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克制冲动。他怕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做出什么其他事来,就算这群亲信之前与他是敌对,但他们至少再如何攻击,都会保留身为人类的尊严,而不是畜生!

    他终于知道在整个西北都陷入缺粮的时候,为什么这里的人都看上去很健康,也不缺伙食,包括这里的狗都能活得那么滋润。

    他也知道为什么之前他们经过的村落,那么排斥外来人口,甚至一直催促他们快点离开,那不仅是怕流匪强盗,还有这里,是一种隐形的保护。还有那男主人欲言又止的话,都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只是那群还存着善意没有被同化的村民,被邵华阳毁了。

    所有人都涌上前准备“开吃”的时候,那站在高台上的大汉,猛地看向傅辰的方向。

    因为傅辰没有动,在这群人太过扎眼,傅辰试图再次装醉蒙混过去,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堆火把和人声接近,傅辰心一凉,几乎想都没想,拔腿就跑,朝着他一开始确定的村落所在处跑。

    那高台上的汉子正想朝着傅辰的方向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傅辰已经不见踪影了,好快…他闹不懂八茬跑什么?这时候抓“外来人口”的村民回来了,他们手里抱着那两只已经彻底死绝狼狗的尸体,抬头的村长朝着汉子吼道:“有人混入了我们之中!所有人摘下面具,进行排查!”

    他们还把八茬昏迷过去的身体从树丛中拖了出来,赤.条.条的,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被剥光了,他们就是跟着那只公狗的行走路线找到了狗的尸体,在附近展开地毯式搜索,才恰好发现八茬被掩藏在下面的身体,从而确定了有人冒充他。

    台子上的大汉猛然又看到了八茬,一阵惊愕。

    他看向刚才“八茬”逃跑的方向,惊觉上当了。难怪那人一看势头不对就跑,那是已经意识到要被抓了,暗道不妙,“快快快!所有人进村,有人逃进村子里了,他用了八茬的衣服和面具!”

    冷风吹过傅辰的耳朵和头发,灌入口腔,他疯狂的奔跑。

    慢慢的,整个村子的原貌展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这个村子最为诡异的地方,是它没有“村”。

    除了前面他待的村口,有围着篝火的土屋外,真正跑进里头就能发现,这里所有的屋子都不在地上,地上只有零星的几颗树,而地面却有许多四四方方的“洞”,说洞就太小了,那就是个巨大的,被凿开的正方形和长方形的坑,遍布各处。

    简单点说,这里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建筑群,名为:天井窖院!也就是传说中的见树不见村,听声不见人的地下村,因为这里个地区是个夏季炎热,冬天寒冷的地方,生存较难。如果将房子挖在地下,在泥土下方造了四合院,那么就能形成冬暖夏凉的气温,所以这种建筑又叫地坑院,一般情况这种地坑院要靠好几代人的挖掘才能形成这样一个庞大的整体,如果到了现代,那就是人类的鬼斧神工,又是大自然的奇迹和无价的艺术品。

    但现在,傅辰可就没时间想这些了,再无价他也要有命去欣赏。他就近观察了一个地坑院,长宽差不多是十来米,深度有7米左右,如果要跳下去,估计一个不小心就会骨折,他现在没办法按照这边人的习俗下去,那太耗费时间。听到身后的吼叫声以及察觉火把光亮,傅辰不敢犹豫,很快调整好姿势,以最不容易受伤的姿态跳了下去。

    这些地坑院的结构其实非常严谨,有主窖、分窖、卧窖等等,根据不同的风水流向决定了东西南北的方位,这也是当地民众所说的“风水流脉”,而它的每一座地坑院都是互相连接的,里面窖洞四通八达,七拐十八弯,非常容易迷路,就算是傅辰,也有些计算不过来。这些窖洞可以通向其他的院落,一边保留了各自的*空间一边又能互相串门,非常合理的设计,为了避免自己跑向死胡同,刚才在上面傅辰根据观察的坑洞的位置,来计算如何才能不走冤枉路。

    声音越来越近,那些村民下来了。比起刚刚边记地形边跑的自己,那些村民可是对这里非常熟悉的,他们要找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甚至能够前后左右上下同时包抄。

    “他在这里!”

    傅辰刚出了一个窖洞,就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惊叫,上面也有人,应该是在上面确定他的方位给下方追捕的村民提醒。

    该死!

    上方的人已经要跳下来了,而身后也传来了村民的跑步声。

    傅辰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一开始看准的方位图,朝着一条只能过一个人的狭窄小道侧身挤进去,这条原本只是用于下雨和下雪天排除积水的小道,可不是给人走路用的,非常窄,也没人想到傅辰能从排水道走出去。

    刚刚在上头喊叫的人,等到了一群村民集合后,照亮这片地,就发现人不见了。

    “人呢!”

    “你不是说人在这里吗?”

    “奇怪,刚才人明明出现在这里的!我真的有看到他!”

    “不能让他逃了,全部分头找!”

    傅辰还能听到那些村民的声音,仔细听辨,里面没有听到狗的吼叫,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有狗无论他逃到哪里都没有用了,他正在缝隙中挤压前进,他的身材比较纤细,人还没有完全成为成年人,所以能够在这条道前行。

    刚走出了排水道,就听到有人往这个方向来了。

    傅辰左右一看,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口井。

    井!

    这是一口枯井,傅辰甚至还能闻到里头传来的腥臭味。

    但现在他可不想计较这些东西,把一头绳子绑在井旁边的拉绳架上,测试了绳子的牢固程度,以他体重,身体密度,可受承重来说,按照现代的计算方式,这绳子应该能撑住五分钟左右才会彻底断掉,只要那之前他爬上去就行。

    五分钟,应该够了……只要他运气不是那么糟糕的话。

    不过一想到刚才八茬被找到的身体,傅辰又觉得他今天运气好像并不是那么好,按照他的藏匿地点和遮掩程度,八茬除非自己醒来,不然是很难被发现的。

    他坐在那水桶上方,确定好要调下去的绳子长度,就拉着绳子缓缓下了井。

    他贴着井壁,双腿作为支撑,一点点下去。

    直到黑暗淹没了自己为止,才双腿岔开,撑在两壁间,稳住了身体。

    他往下一看,嗯?

    眼睛缓缓睁大了,适应了黑暗后,他已经能稍微看到下方的情况,下方很大,而且,有人!

    准确的是一个个骨架和骷髅,已经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叠在那儿,骨骸森森,这是多少人才能叠到这个程度。

    紧紧抓住井绳,傅辰咬牙撑着,汗水点点滑落。

    逝者们,如果你们有在天之灵,如果不想我也被抓住,就保佑我吧。

    这时候,上面已经出现了人声。

    来了两个人。

    “刚才不是说在这附近看到了那个人的踪迹吗?”

    “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稀里哗啦的声音,东西被这两个人翻找踢翻,以搜查任何一个可能躲藏的窝点。都没看到,其中一个人觉得这个死胡同已经没有藏身之处了,提议道:“我们走吧,去别处找找。”

    另一个忽然看到了这口井,“等等,看一看这口井。”

    听到这话,傅辰的额头青筋爆出,静静闭眼。

    忽然,远处传来了声音,似乎是又看到了人。

    这两人还没走两步,就马上赶了过去。

    无论是运气还是阴魂作祟,傅辰这时候都朝着下方的骷髅堆,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绳子,开始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了,有断裂的迹象,

    傅辰开始艰难的用脚撑住身体往上挪身体,慢慢爬出了井。

    这时候这群村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就像刚才在上方有人发现他的踪迹一样,全部汇合到了一处,因为对地坑院的熟悉,他们汇合速度非常快。

    傅辰当然不能和这群人比熟悉度,所以他的路线看起来毫无章法,实则是按照自己定下的某种规律在走,通过昏暗的光线折射反射和盲点,巧妙地躲过位于地坑院上方的人群。

    在这些坑洞中穿梭,当然无论他再小心,都有危险和意外,差点遇到两拨人马。

    面对这群穷凶极恶的村民,就要战略上藐视它,战术上重视它。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

    在一个看起来相对豪华的小院门口的台阶,一旁的角落处,有一个淡淡的红色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四周闪烁着五颗较小的莹白色荧光石,由于整个村落距离“宝石之地”非常近,这里的所有土壤到了晚上都有星光点点点的盛况奇景,所以这并不奇怪。

    傅辰一瞬间就记住了那五颗莹白石头的光点连成的形状,正是和他在灌木丛附近看到的那个形状一模一样,形成圆形,再计算离散点,如果估算的没错,之前看到的石头果然不是随便摆放的,而是在发出求救信号,用的还是这个时代鲜少有人知道的泰森多边形。

    如果傅辰不是从现代过来,可能也是不知道的。

    他发现,那扇门居然是开着的。

    在刚才逃跑的时候,傅辰就已经想过最好找一户人家躲进去再想办法,但几乎每户人家都紧锁院门,让他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傅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朝着这个离散点前进。

    一方面是真的没地方躲了,另外一方面这是为数不多开着门又恰好在他躲避完村民的路线上,还有一方面是他很好奇,能知道这个多边形原理,并且利用离散点让人找到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村民这时候应该都不在屋子里,但傅辰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轻轻靠近这个屋子,听了一会动静,才悄悄推门进去。

    ——晋.江.独.家,唯.一.正.版——

    在地坑院的某间想对豪华的屋子里,有两个被绑住了身体难以动弹的人,是一老一少。

    年级稍大的那个正是二皇子邵华阳曾经的老丈人,薛相薛雍,也就是大半年前,那时候二皇子被晋成帝禁足在自己的府里后,薛雍就开始收敛自己的锋芒,过的非常低调,而在傅辰发现二皇子不在自己府中后,就开始注意薛相一家的动静,不过后来跟丢了,如同傅辰的猜测,他们的确是跟着邵华阳出来了。

    另一个年轻了许多,脸上虽然有些脏污但看上去还有点风流倜傥的青年,就是傅辰曾经为了躲避犀雀,在护城河附近碰到游湖的薛家三公子薛睿,当时的薛睿第一时间就将青染给送走了,非常果决和当机立断,然后救下了傅辰,有别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如果不是后来邵华池突然从宫里赶了出来,将傅辰带走,他说不定那时候已经带走了傅辰。

    父子两在被陷害造反不成功后,虽然官职是保下了,但朝堂形势大不如前。不过薛雍也以自己岁数已大,向晋成帝提出了告老还乡,在劝说无效之后,也为了再一次平衡京城中各方势力,晋成帝也喜欢薛相的识相,顺势就同意了他的上奏。薛相将其他家人都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只有自己和薛睿与邵华阳在城外汇合,一路上为邵华阳出谋划策外加保驾护航,这也是为什么邵华阳能够几乎完全躲过了李變天在京城中的眼线,并且一路上都逃过一次次危险,最后甚至能够“招兵买马”,召集江湖人士为自己效力,并且还打了李變天一个措手不及的原因了。

    薛睿将自己掩藏的很隐蔽很低调,一层层保护色之下,助邵华阳争取了在京城近十年隐形皇太子的地位,作为邵华阳身后最受重视的谋士,为了保护自己的人生安全,从来都不以自己身份出现在所有人视线,甚至无人发现不学无术、为人风流、只知风月的薛睿是邵华阳身后的第一谋士。

    虽然邵华阳一直很信任薛相父子,但一个人性格决定走的路长短,这次邵华阳决定一举围剿戟皇李變天的时候,薛睿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二皇子应该静下心来,不要急于求成,他们的人跟踪了一个多月,李變天不可能没有发觉,居然就这样一直“赶路”,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

    他希望邵华阳可以慢慢筹划,而不是想着去立刻刺杀李變天,李變天如果那么容易死,那么早在继位之前可能就被他的那些兄弟干掉了,要知道戟皇李變天是铁血上位,当年已经登基的皇帝虽然不是什么雄主,但守成足以,最后的下场呢?

    在那么多兄弟里脱引而出,杀出一条血路的李變天,岂是邵华阳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

    但是邵华阳并不听劝阻,他的性格造就他不喜欢太过有自己想法的谋士,也造就了他的狂妄自大,而且膨胀的野心和即将能杀掉戟皇的泼天功劳,让他根本听不进劝,甚至认为薛睿不再可信。

    若不是之前薛睿立了不少功劳,他早就准备杀了这父子两了,反正这时候杀掉也没谁会去调查两个远离京城的人。

    于是邵华阳就派了精兵将薛睿父子绑了起来,放在一个山洞里,等他凯旋归来。只是就是邵华阳也没料到,薛睿父子和看守他们的士兵全部都被这个村的村民掳来了。

    一开始薛睿父子也是要被杀死的,只是薛睿后来通过观察,看出了这个村子的村长患有陈年隐疾,并且这附近就有制作疗伤药的药材,这才逃过了一截,于是他和父亲两人就被关在这个村长所在的屋子里了。

    虽然现在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但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的作为,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现在,不过是还没到时候,那些人储备粮还丰厚。

    他在被绑来的村口灌木丛旁,用星河沙做了标记,用的是他曾经看到过的一本数学书籍上的记载,据说那是通过大洋彼岸传来中原的,非常稀有。

    而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做其他的安排和示警,就像傅辰一开始猜测的那样,他自己都完全不指望有人会看懂,并有本事到这个人迹罕至的村子里来救自己。

    他到过宝石之地,在那边抓了一把星河沙和荧光石一直放在身上,除了在村口坐标记,就是在自己所在处做对应的。在今天之前,他趁着村长不在屋子里,已经完成了在门外放下另一个“离散点”石头的任务,借以安慰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睿儿,你说你之前用了暗示的方法把东西放在村口,但实际上这办法根本不可能行得通,谁能懂?懂了的人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不现实,懂了的人多半是数学大家,这样的大家都是待在自己府中潜心研究,脑子抽了才会来这里。薛雍现在很虚弱,他们每日都被逼吃东西,不吃就硬灌给他们,而吃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人身上的,他们再清楚不过,所以薛雍现在生不如死,脸色奇差无比。

    “我知道,也没指望,只是说不定真能发生奇迹呢。”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图个心里自在。薛睿头也不抬,忙活着手头的事。

    现在,他被绑住了双手,用嘴捡起石头,用脚尖踩着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

    不知道在做什么推算。

    过了一会儿,看着自己在地上得出的结论,他僵住了,“父……父亲……”

    “怎么了?”薛雍浑浊的眼睛,看着从小就在同龄人中无人能出其左右的儿子,在薛雍看来,就那个被称为神童的九皇子,也根本没法和自己儿子相提并论。

    他儿子,就是平时太懒散了点,心里门儿清。

    “根据我刚才的演算,二皇子……好像出事了。”要是二皇子不在了,他们获救几率更小了。

    “不可能,你别乱说话!你就没有一次算准过……!”薛雍不敢相信,出事这话可不是说笑的,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地卡着。

    “……”的确,演算规律和相学、玄学本来他就只会皮毛,和国师那样的根本无法比,他也的确每次都算不准。

    正在薛睿深缩眉头的时候,忽然,门被悄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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