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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沅的本意,是要接寄柔回去,不知为何,后来却改了主意,在程府小憩片刻后,便只身回了良王府。
王府里有汀芷坐镇,早一改前日的狼藉,秩序井然起来,唯有延润堂,因没有陆宗沅的准许,谁也不敢轻易涉足。
陆宗沅拜见过太妃,安抚她几句后,一路往延润堂来,过了穿堂,见院子里那一面九龙影壁还倒在地上,腾云驾雾的郦龙深陷泥淖,身首异处。
陆宗沅面色微变,从地上捡起一片瓦砾,上头正是镌刻着郦龙之眼,威风凛凛地瞪着他。
他手指在龙目那凹凸不平的纹理上抚了抚,沉默不语。
偃武才带侍卫赶了过来,才踏进门槛,见陆宗沅形只影单地站着,面上一抹沉郁之色,他心头略微有些不安,在几步外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陆宗沅把瓦砾扔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淡道:“叫人把这些残瓦碎石都清扫出去吧。”
偃武答了声是,身后立即闪出两名侍卫,将那半面影壁合力抬走了。
陆宗沅在偃武面上打量几眼,念及他方才在城门处杀敌的英勇之姿,倒也有几分赞赏。
他一边往殿内走,沉吟道:“石卿让在朝廷的天牢里自戕了,你可知道?”
偃武面上顿起黯然之色,“有所耳闻。”
陆宗沅道:“当初真定被围,冯宜山千里传信,向石卿让求援,石卿让为一己之私,固守金陵,导致冯宜山孤立无援,兵败身亡。
你是冯宜山旧臣,后来却跟随了石卿让,难道心里半分芥蒂也没有?”
偃武道:“我佩服石将军仁义忠信。”
陆宗沅嗤的一笑,反唇相讥道:“石卿让假妇人之手,以农户之子冒充皇室血脉,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算仁义忠信?既是仁义忠信,为何又在天牢里畏罪自尽了?他倒识相,早早寻死去了,否则必定落个千夫所指、横尸街头的下场。
如今却好,朝廷见他死了,怕百姓激愤,还赏他一个风光大葬,追谥为怀恩侯,子女也保得性命,真是打得好算盘。”
这其中的关窍,偃武如何不懂?只是他还念着石卿让旧恩,不忍苛责,陆宗沅这一番冷嘲热讽,在他听来,便有几分刺耳了。
偃武没有吱声,见陆宗沅落座,默默地替他斟了一盏茶来。
陆宗沅接过,不意看见茶碗上绘的正是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图样。
他眸光微动,看了偃武一眼,面上浮起一丝微妙的笑意,却不说破,只悠悠说道:“诸将易得尔,至如信者,国士无双!
韩信离楚归汉,抱王霸之大略,蓄英雄之壮图,在我看来,你除气魄略有不如外,与他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偃武一个七尺男儿,听了这话,面上竟起了一丝薄红。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荡,跪地大声道:“在下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功!”
陆宗沅笑着说好,“程崧受了箭伤,多有不便,王府你不用管了,去率兵守城吧。”
偃武一喜,答声是,对陆宗沅拱手告辞。
才一起身,陆宗沅将他叫住,然后放下茶碗,负手踱到偃武面前,光华内蕴的眸子在他脸上一定,偃武屏气凝神,疑惑地叫道:“王爷还有吩咐?”
“没有了。”
陆宗沅和气地一笑,继而放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闺阁妇人,能有几分见识?英勇如韩信者,不正是为妇人所误?你要记得:为男儿者,志吞*,气盖万夫!
不论别人许给你什么,我能给你的,一定比她多出百倍千倍。”
偃武眸光一凝,简直不敢去接触他锐利的视线,只得微垂了眼,肃然答道:“是。”
自陆宗沅率军回城后,刘袤一时忌惮,按兵不动,两方对峙了半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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